真口譯、真感情

已經是diploma的最後一週,時間的確快得令人追趕不及。

不知是期末考日漸逼近的壓力,還是我個人罕見的經前症候群,最近我對自己的未來惶惶不安。

口筆譯,真的是我要的嗎?

班上同學除了幾位已經是工作過幾年的社會人士,其餘幾乎清一色都是應屆畢業生,也就是說,她們是對未來還充滿抱負、對口譯充滿熱誠、內心仍是稚嫩大學畢業生的小小女生(至少在我看來是這麼回事)。記得第一堂口譯課,老師問了大家,為什麼來學口譯、為什麼想做口譯?大家的原因不外乎:

一、 薪水高呀,一場口譯下來就三、五萬耶。
二、 口譯似乎可被視為外文系畢業的分支呀,來念口譯,讓英文變更好嘛。
三、 外文系在台灣出路不多,不是秘書就是助理,多個口譯資格,讓自己的行情得以水漲船高。
四、 口譯聽起來超酷的呀(這句話出自另一個看起來就很酷的女孩子口中)

當然,還有另一點大家沒想說白的,就是「成為口譯員」頭上頂著一層峰芒四射的光環,滿足了絕大多數女孩子的虛榮,不,應該說是,滿足了她們被周遭人們所肯定的那份榮耀。(我不多加界定「虛榮」與「榮耀」,因為我覺得他們只有一線之隔,隨個人心態而異。)

對我個人而言,以上四點我都想過,但從不是我的第一優先考量。在義大利待過一年的我,曾經邂逅一位來自新加坡、已年逾五十的口譯員。她所扮演的角色包括為整個城市不懂義大利文的華人做口譯,舉凡法院、醫院、衛生局等等政府機關的口譯,通通由她包辦。她的老闆,就是義大利政府。你覺得,她是為政府工作嗎?不,她覺得,她為她身邊的人們而做。而且是無怨無悔。

「當人們需要你,你會很慶幸自己身為一位口譯員。」

這句話,到現在我仍牢記在心。
為什麼?因為她說中了我的心聲,點出了我對工作的最終目的,以及我覺得一份工作之於人的無上價值。我常認為,當我覺得自己被需要,我一定盡百分之一千的力氣去做,卯足全力來完成這件事情。看見身邊的人因受到幫助而快樂、感動,我也跟著感動。在義大利工作期間,有一次由於身體不適,我請假到公立醫院檢查。我所在的那個城市,華人不多,而華人當中會說義大利文的人,更是稀少,尤其是遠渡重洋來義國求生存,為了伴隨著老公也來到異國奮鬥的太太們。那天,我知道我從婦科檢查室出來之後,有一個看起來相當虛弱的中國女生,直直盯著我看。起初我不以為意,心想,可能覺得難得看見東方人,所以她想多看幾眼。直到後來,護士通知我再等候報告、可以先行離開之後,在我要走出婦科部大門之際,這個女孩叫住了我。

她用極為濃厚的中國口音問我:「請問妳會說中文嗎?」

看著她的眼神,我知道她需要我的幫助。

「會呀,我從台灣來的。」

「那我想請你幫我問一下,剛剛幫我檢查的醫生,我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怎麼了?」
心裡一震,我答道「當然沒問題呀,你還好嗎?孩子也還好嗎?」
其實我心裡好緊張。

當然,我絕對懂得她擔心孩子的心情,因為我也是位母親。

「不過,我的英文比義大利文好得多,你不介意我用英文幫你翻譯的話,那當然ok呀!」我試著讓她了解我的誠意。

「我想沒問題的,醫生們應該都會說英文的,你真好。不像我,一句英文也講不出來,更別說是義大利文了…………」

於是她帶我去找了幫她做檢查的醫生與護士,無意間成了中間的口譯小姐,我得知的這位女孩患有嚴重的遺傳性高血壓,這對於孕婦來說相當危險,不只是母體,對孩子也是。根據醫生的說法,這樣的孕婦得時時追蹤血壓是否正常,不然在整個懷孕過程,甚至是生產過程,皆屬於高危險群。

完整傳達了醫生的訊息後,這個小女生告訴我:「以前我就因為高血壓在中國打掉一個孩子了,這一個也要打掉嗎……..?」

我聽了好心酸。
原來在我周遭,就有這樣無助的人,特別是一位帶有身孕,卻無法突破語言隔閡、卻又不得不身處異地的母親。

當下的感覺,時至今日我還忘不了。
就是那份感覺,讓我感受到真正口譯員的角色。

什麼虛榮,我通通拋在腦後。
我只希望努力實現口譯者所扮演的溝通橋樑,如此而已。

帶著這份感情的口譯員,所道出的字字句句,才叫真的口譯。

<轉錄自此> http://mypaper.pchome.com.tw/hirochan/post/1286931608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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